十、
李誓先找了飯店內的提款機,陷入思索。
他這三年不全然沒有收入,除了用部分的儲蓄買績優股賺股利外,他斷斷續續在白天接了幾次家教,但都不敢長久,並偶爾投稿轉取稿費,勉強還能拿起次房租給齊亞良。
他盯著戶頭上的金額半晌,回憶了下昨晚偷翻齊亞良皮夾裡其中一張金融卡的帳戶號碼,將八成的錢先打出去。
兩千五百萬......這得還到下輩子啊。
飯店後棟一樓往外是戶外區,規模卻和風景區差不多了,連人造湖都廣闊得一望無際,空氣清新,天色尚有點昏暗,破曉前的寧靜非凡。
李誓沿著湖岸踽踽獨行,晨露未闔,隱隱有些寒意,他雙手插在口袋裡微微縮肩,時不時將滑下來的眼鏡推回鼻樑上。
「亞良說得對,我扛不住的。」
他茫然尋思,「光是一場夢就這樣了……全是一些鬧心的事,尹洋、校長、董事,還有家長。家長最恐怖,衝人鼻子罵的勁頭,好像我勾搭上的是他們的兒子。」
他在原地鬱悶了一會兒,「那也算勾搭麽?連臉都記不得,就是背影也模模糊糊,怎麼想起來就那麽……」
那麽痛。
「啪!」
他驀然抬手搧自己嘴巴,熱辣辣扎實的一下。
「不能再想下去了,」他心道,「學長知道該有多傷心啊。」
齊亞良冷峻容顏上偶然曇花一現的笑容如今愈來愈頻繁了,可見他仍是懂得笑,也可見他從前給自己搞得有多糟心,才會天天板著臉。
他看看時間還早,想讓學長多睡一會兒,此時回去怕吵醒他,手在口袋摸到什麽,掏出嚴經理昨晚送的紫色VIP通行房卡。
二十一樓,清晨時分空無一人,深紫地毯自電梯口延伸直各廳室門口,走廊兩側幾座大理石玻璃罩平臺,其中擺著幾件首飾作為裝飾。
花瓶雕像什麽的作擺飾就罷了,李誓有些詫異地凝視強化玻璃下熠熠發光的鑲鑽項鍊,用珠寶當作走道裝飾還是頭一回見。
他逐一走過展示臺,昏黃燈光便一一感應亮起,照亮頭頂的方向指標:琴房。
李誓幾乎是下意識就往那方向走,還相當自然地刷了房卡進入。
待回過神來,人已經坐在那架Bechstein鋼琴前了,右手擱在琴鍵上,叮叮咚咚敲出了幾個不成調的單音。
喉嚨忍不住一酸。
李誓趴在琴殼上,緊緊咬住下唇強忍衝上來的淚意。
這間琴房有種強烈的熟悉感,無論是異常單調的擺設,還是空氣中若有似無的氣息,都讓他聯想到霍霆的手,以及格外強而有力、氣勢磅礡的琴音。
模糊印象中,霍霆彈琴的背影堅實卻寂寥,雙臂與肩胛骨起伏同時可清楚看見他強勁的肌肉線條,優雅中充斥無限張力與陽剛之氣。
他只是看著而已,那個背影,不下百回。
「咕嗚……」
該死。
媽的,不要再哭了。
眼眶不受控制地微微濡濕,李誓深吸幾口氣,卻在模糊中注意到琴鍵有點不尋常。
好髒。
白鍵上全是淺褐色指印,用指腹去抹還能抹乾淨,但一整排望去就有點怵目驚心了。
李誓出神凝望自己姆指上抹下來的髒汙半晌,恍然大悟。
是血啊。
彈得這麽拚命啊,都流血了。
不疼嗎?疼是疼,不過仍是想彈下去麼?
有人在旁邊聽還好,你自己一個在這邊彈得那麽起勁,那多淒涼啊?
李誓輕輕又敲了幾下琴鍵,喃喃道:「……自己一個兒彈琴,和我一個音痴在這兒想聽琴,不曉得哪一個寂寞些。」
他摸摸琴椅,感覺特別高,自己腳都沒法將踏板踩實,大概彈琴者也有雙大長腿。
琴房裡極其闃靜,空調也格外強,呆坐半晌後腦袋反而冷靜下來了。
李誓闔上琴蓋起身,出去前環顧四周,抬頭看見天花板角落架著攝影機,不禁臉上微紅:「一音痴還在這兒磨唧這麽久,還好是早上。」
他趕緊刷卡出門,誰知剛跨出去就險些迎面撞上一人。
那人也唬了一跳,看清李誓的臉後眼睛瞪得老大,神情變幻莫測,旋即沉聲道:「你怎麽在這裡?」
李誓丈二金剛「啊?」了一聲,也看清楚對方的臉,內心跟著「哇嗚」了一聲。
帥哥啊……
這人看上去相當年輕,穿著白色高領毛衣,面部線條柔和,肌膚白皙,眉眼如畫,雙唇潤澤淺紅,即便神情稍顯不豫,整個人仍活脫脫從時尚封面走下來似地。
而且特別眼熟。
李誓有點措手不及,磕磕絆絆道:「呃,這裡不能來麽?不好意思啊,我不知……」
「我是指,這裡是VIP樓層,你用什麽辦法進來的?」對方仍舊語氣不善。
李誓趕緊舉起手中卡片,「我有卡片的。」
「誰給你的?」
李誓再好脾氣,對方仍是一副咄咄逼人的模樣,也禁不住有點來氣,放冷了語調道:「是飯店嚴經理給我的。」
「嚴冬?他怎麽能隨便把VIP卡給人?」
「不如你去問問他?先生,抱歉借過。」
那人略略側身,抱胸冷眼看李誓匆匆前行,忽道:「你還真有膽出現在這裡啊。」
聞言,李誓慢慢停步,慢慢回身,瞇眼打量這名俊美的年輕人,「我認識你麽?」
那人嗤笑一聲,「你不認識我?行,但我認識你,你來到這間飯店本來就不應該。」
「你認識我?」李誓蹙眉道,隱隱覺得不對勁,「憑什麽我不能來這裡?」
「挺會裝蒜,」那人冷聲道,「事隔三年,你答應過的事也就這麼忘了?李老師,膽子倒也不小啊。」
「你到底在說什麼?」
李誓聽到「三年」,渾身都涼了,「你知道我?你知道什麼?我答應過你什麼?」
他尾音有點發抖,連心都戰慄起來。
學長彷彿一語成讖,從昨晚遇見尹洋之後,隱約的不祥不安總算爆發。
他最恐懼的事,便是再次遇見與三年前新聞有任何瓜葛之人。
那人見他全然無知無措的模樣,反倒有些起疑,「你不記得了?」
「我要記得什麼?」李誓幾乎想上去揪住對方衣領問個究竟,「你認識我,那你也認識霍霆?」
那人盯著他半晌,盯得李誓都想動手揍人了,忽然啞然失笑:「你叫他霍霆?看樣子,你確實是一無所知啊,短短三年,他的變化至於大到讓你認不出來麼?虧他一開始還對你念念不忘,可惜,想不到李老師見異思遷的速度如此之快。」
李誓攥緊雙拳。
這人必定保有自己失落的記憶,卻始終語帶保留,且聽起來似乎與霍霆熟識,必定也知道他的去向……
霍霆的去向,真有必要知道麼?
知道了又如何,難道要去找他、告訴他這幾年來他的聲音與形影一直在腦海裡縈迴不去?
該死,李誓,你真該死,就不能管管你的腦子?
「……我不知道你是誰,」李誓沉默半晌,稍稍冷靜下來,緩緩道,「就算與霍霆有關,我跟他現在也毫無瓜葛。我只是湊巧和朋友來這座飯店下榻,如果冒犯了你,今天辦完正事後,我就會離開,以後也不會再來T市。」
那人看了他半晌,「記住你的話,否則,你那個醫生男朋友恐怕會不太高興。」
李誓神情一凜。
這種渾身上下被人摸得透徹、並且受到要脅的感覺,很熟悉,也很惹人厭。
他意識到自己被監視著,卻根本不知道監視自己的究竟是何方人物。
但是,霍霆已經離開了,他沒有什麼好被脅迫的。
李誓在電梯前停下步履,一股寒意從腳底竄上來。
除非,霍霆回來了,並且,與他近在咫尺。
「……李先生,您還好麼?」
李誓驀然回神,先看見電梯裡鏡面上自己蒼白的臉,然後是正從裡頭走出來,滿面憂心的嚴經理,嚴冬。
「我,我還好……」
「您臉色有些差,要不要到休息室裡稍坐一下?」
「啊,沒關係,我正準備回去了。」李誓慌忙道,意識到剛剛那名青年已經走不見人了。
「好的,如果有什麼需要的,請務必告訴我。」嚴冬仍稍顯擔心地凝視對方,「不過,您這麼早就到這裡參觀,睡不著嗎?」
「呃,是啊,我本來就這個點起床,習慣改不了。」
「您相當早起呢,我們總裁的習慣與您也很相似,剛剛才為他送咖啡過去。」
「雷總裁住在這裡?」
「沒有,不過就在附近而已,朗旭飯店落成不久,總裁希望就近辦公。」
「有這樣勤勞的上司,您應該也很辛苦。」
「不會的,總裁一向都很體恤下屬,我只是做份內事而已。」
「是麼……」李誓搔搔頭,正想去按電梯紐,卻見樓層已經降下去了,只得再等著,嚴冬便在旁微笑道:「我送您吧,順道一提,您的手藝真好。」
「唔,謝謝誇獎,只是家常便飯而已……」
李誓有點侷促,又有些想向對方打探剛剛那白毛衣青年的來歷,想想又覺得不妥,勉強找話道:「你們琴房裡那架琴,琴鍵似乎有點……有點歷史了。」
「您到琴房去看過了?那架琴其實挺年輕的,大約三年製,是應總裁要求搬進來的,當時委實費了一番功夫。」嚴冬笑道,「雖然是為了展演時給邀請來的老師們彈奏,但其實最常彈的,還是總裁自己。」
李誓一怔,那上面的血不會是雷總的吧?
「……說起來,李先生真是多才多藝啊,您也喜歡彈鋼琴?」
「呃,沒有,」李誓微微臉紅,「我其實滿五音不全的,連歌也唱不好。就是以前常聽人彈琴,有點懷念,才去看看。」
「能彈琴給您聽,想必琴藝十分了得。」
李誓微笑,不知怎地有點驕傲。
「嗯,他很有天賦,幾乎是自學的,一首曲子聽過一兩回就能彈得很上手,彈起來情感也特別豐富,沒什麽匠氣。」
「得您如此欣賞,想必是您的好友吧?」
電梯「叮」地一響,雙門緩緩開啟。
「……」李誓沉默半瞬,「是我的學生。」
嚴冬服務周到,堅持將李誓一路送回房門口才又離開。
李誓慢慢刷過房卡進門,便聽見浴室傳來沐浴聲。
時間約六點半,也是平時齊亞良的起床時間。
李誓幾乎是習慣性地先到臥室去摺被子,回到廚房挑了挑昨晚剩下的食材,開火煎蛋、切水果,又用客廳酒吧咖啡機沖咖啡。
浴室沖水聲停止,咖啡機翁翁的運轉聲取而代之。
李誓怔怔瞪著杯裡熱氣氤氳,腦中忽電光石火一閃。
那名白毛衣青年,看起來很像昨天在咖啡店內外見到、最終坐上了海神超跑的那位。
那時已然覺得對方的聲音異常熟悉,說明他的直覺並沒有錯,但苦苦思索,對那張明星似的臉卻半點印象也沒有。
他知道自己在這方面是有點毛病的,心理層面居多,不然沒道理三年前的人事物忘得一乾二淨,原總覺得忘了倒好,霍霆也去了國外,大概一輩子不會再見。
沒想到有今天。
從尹洋的出現,再再顯示三年前的風波尚未完全了結。
老師,我會回來的。
「……」
李誓心尖微微發顫,腳底冷意又徐徐竄上。
他一直以為,那不過是信口開河。
但霍霆,霍霆是什麽樣的人?
即便遺忘與他相處的枝微末節,從記憶殘存中的琴聲力度猶可以猜出彈琴者是什麽樣的人。
那是可以將「卡農」彈得像「悲愴」一樣的人。
他記得霍霆的母親相對單純,父系卻是複雜的豪族,而正是那份複雜害慘了自己。
不過他沒太怨忿,自古豪族多紛爭,只怪自己太天真。
但究竟如何個天真法,大約也和自己允諾過什麽有關。
從那人的口吻推斷,自己大概也就是答應再也不與霍霆有瓜葛,以當時自己累積的仇恨值,這樣的承諾很正常。
「……那人是他的兄弟嗎?看著模特似的。」
李誓茫然尋思,「大概回到家裡邊,兄弟姊妹都一股子冒出來了。」
李誓倒咖啡的手停在半空,嗅到洗髮乳醉人幽香,然後腰就給攬住,下巴就給扳過去了。
齊亞良浴袍領口大敞,正極其放鬆地斜靠在沙發中看報,一手抓著咖啡杯,頭髮濕漉漉地給抹到腦後,露出光潔額頭與刀裁筆畫般的眉眼,整個男神出浴氣場全開,姿態愜意撩人,堪比寫真集水準。
李誓坐在旁邊吃荷包蛋,模樣矜持,耳根通紅。
「沒有什麽,頭條新聞吧?」
齊亞良似笑非笑瞅了對方一眼,「你擔心?」
「沒有,就是問問。」
李誓想想終究不放心,「我可以去找尹洋澄清。」
「澄清什麽?讓他看看你脖子上那痕跡,倒是可以澄清你與霍霆一乾二淨了。」
李誓摀住頸項,「你……」
他「你」了半天擠不出隻字片語,倒是齊亞良別有深意地瞧瞧他,點了點自己眼角。
「你又戴眼鏡。」
李誓一窘,趕忙摘下來別過臉,「習慣改不了。」
「今早去哪裡了?」
「去樓上走走,用昨天嚴經理給的卡。」
「睡不著?」
李誓搔搔頭,「作了個夢,醒來就沒什麽睡意,想去轉轉。吵到你了?」
「沒有,」齊亞良淡淡道,「我以為你不習慣兩個人睡。」
李誓估摸著這是大帥鬧脾氣前奏,趕緊搖頭:「怎麼會?我還怕你給我折騰呢,我晚上打呼磨牙的你就踢幾腳……」
說著他隱約就感到疼了。
齊亞良從小就在家裡一望無際的庭院裡練足球,那腳若是踹在他懷裡,肋骨少說得斷兩根。
齊亞良輕笑,放下報紙勾了勾手指,示意李誓低頭附耳。
「那麽,今晚回去,一起睡。」
李誓一怔,二度面紅耳赤,氣急敗壞跳起來,衝進臥房將行李箱衣服拉出來、電腦資料裝好,神速將衣冠禽獸的齊夫子送出門。
「回答呢?」
齊亞良堵在門口,正色回頭。
李誓推了半天聞風不動,很驚悚。
學長那腳怎麽回事,打樁麽?
半晌,他也只能咬牙道:「……我床小。」
齊亞良微哂,聽懂了沒出口的後半句,慷慨鬆腳,翩然出門。
李誓愣愣盯著防火門半晌,不敢預想今晚回去有什麽神展開,回身拾起沙發上的報紙,見齊亞良那副模樣,自然沒有什麽齊家新聞。
頭條巨幅照片卻瞬時吸引住目光。
「傅樂言Alger Fu擔任加國奢華工藝設計總監。」
李誓眼神死。
根本不需要打聽,活像一張行走名片。
他看看照片上那眉宇如畫、衣著光鮮、正朝著鎂光燈露出迷人燦笑的亮麗青年,似乎有點明白對方當時為何語氣極度不善。
「原來我和時尚名主打過交道……他,不會是在怪我沒認出他是名人吧?」
那麽,他就不是霍霆的兄弟了,杏壇緋聞還能牽扯到時尚界去,委實天馬行空。
李誓有點陷入混亂,往下閱讀頭條內文,也沒能釐清多少傅樂言的身分,只最後幾行提及了另外一人:「……同為朗旭集團新生代,近來積極發展國內旅宿業的雷蒼華也於上週春裝發表會表示:樂見其成。」
「唔,難怪會出現在這裡,大約是雷總的親戚,看上去都那麽年輕,一個總裁一個總監,一個賽一個牛逼。只是……」
只是,到底是誰?
李誓腦中亂糟糟,搜腸刮肚,想得太陽穴隱隱作痛。
倘若傅樂言是雷總的親戚,又與霍霆有關,說不準那雷蒼華也與霍霆有關。
加上昨日妥妥碰上了尹洋,他總覺得自己不知不覺已撞進陷阱當中,彷彿有人刻意操弄種種巧合,硬逼著他回頭直視不堪的過往、去將本該痊癒止血的傷痂重新揭起。
極其可怖。
但不該如此。
一切起頭的是齊亞良,他是最不可能也最不希望見自己回頭的人。
是自己多慮了麽?
李誓擱下報紙,往浴室走去。
冷水劈頭蓋臉澆下來,淋得他渾身一個激靈,瞬間清醒許多。
沒有深究的必要。
水延著髮梢滴落,他雙掌抵牆,低頭注視自己赤裸的小腿、腳踝與腳背,肌理上環繞著淺淺的疤痕,細數起來,兩邊各有五六道。
齊亞良曾盯著評論道:「這不像車禍會受的傷。」
李誓聽完只是笑一笑,當晚就作了噩夢,但醒來後忘得更乾淨,只是大汗淋漓地摔在床下,慘叫聲還引來齊亞良破門而入。
這樣的過去,為何還要深究?
李誓闔上雙眼,掌心抹過面龐,停留在自己喉頭,依稀還殘留著齊亞良手指觸感,冰涼、略顯粗糙,不疾不徐的溫柔。
「你來到這間飯店本來就不應該。」
不應該?
該與不該,我已經聽過太多人的教導。
沖澡後思慮清晰許多,他拿出嚴冬給的VIP卡凝視半晌,抽張便條紙寫了幾句,將紙與卡一併塞進原本的燙金信封,擱在床頭櫃。
「碰運氣吧。」
他想,「既然有這麽多巧合,說不準最後還真能交到他手上。」
據齊亞良的規劃,今天中午用餐後就算結束,屆時直接退房離開,李誓估摸著研習大約已經過兩小時,先將行李與房間收拾好,然後嗖地竄進被窩裡將自己裹嚴實,遙控器攥在手裡找節目,打定主意不出門。
不出門就沒巧合,房裡吃喝不缺配備齊全,死守到退房,穩當當。
造化弄人。
剛轉到個頻道沒看五分鐘,手機便歡快地震動起來,驚得李小兵在被褥裡也是渾身一震。
原以為是齊亞良,拿起手機一看,卻是個未知號碼,傳了一長串簡訊,才讓手機震個不停。
全都是空白簡訊,連主旨也沒有。